工业遗存与现代艺术撞出火花

在老贵阳人的记忆里，旧时的生活桥段也与工业紧密相关，这些记忆很多来自“三线建设”。1964年至1978年间，我国在中西部进行宏大的工业、科技、国防和交通基建，史称三线建设。这次全国生产力的重大战略转移和调整，使贵州工业布局发生很大变化。

    半个世纪过去，曾经辉煌的工厂渐渐退出历史舞台，三线建设留下来的遗址、厂房仓库、机械装备，成为旧年代的记忆，也成为可以盘活的旅游资源。日前，国家旅游局提出，到2020年前，我国将培育100家国家工业旅游示范基地和国家工业遗产旅游基地。

    贵阳的工业遗产旅游发展如何？红砖墙上五颜六色的涂鸦，破旧油罐和轮胎制作成“地标”，废旧汽车仪表板组装成的机器人……近日，记者探访贵阳市两个工业遗产园区发现，来自三线建设的工业遗存，正被一群艺术家、企业家以另外一种方式保留下来，成为独特的城市回忆。

    岁月流金 机器轰鸣声犹在耳侧

    12月20日，冬日暖阳映照贵阳，花溪板桥艺术村里的工作人员忙开了。

    人行道边的下水井盖上，几位工作人员在一笔一画绘制卡通奶牛、机器猫；几百米外，白底，蓝棚，一条废旧老船在几个美工的涂抹下焕然一新，成为一处小景观。“这几天太阳大，设施和作品颜料上色后容易干，大家都在‘抢’阳光赶工。”艺术村管委会工作人员孙艺芸说。

    地处花溪区田园南路中段的板桥艺术村，隶属于贵州华工工具注塑有限公司。华工公司前身，是上世纪60年代中期，天津和上海支援贵州“三线”时建成的几家国有企业。随着社会发展进步，旧国企改革重组过程中，一部分老工业厂房和土地闲置下来。为了盘活这些“资源”，2016年，华工公司开建板桥艺术村。

    一年多的建设打造，让一期占地170亩的板桥艺术村已具规模。站在高处放眼整个园区，近处，上个世纪的老式建筑错落，与高大的梧桐、低矮的灌木相间穿插，布局在一片平坦的地势上；远处，花溪区新建的高楼大厦围合成不规则的天际线，一新一旧，一高一低，形成反差。

    沿路走来，红砖青瓦，房屋门庭两侧，尚可见数十年前的工厂标语——“抓产品出效益 抓质量上等级”。楼院房梁顶，爬山虎像时光的手，抚摸着一栋栋老厂房和职工宿舍；楼群过道里，水泥浇注的镂空造型，透露着深刻的年代感。

    随意闲逛到一处，各种车床、刨床、机床伫立在道路上，有的废旧装备仍原汁原味地保存着，带来一种独特的美感；有的废旧装备被漆上了鲜艳的颜色，成为见证历史、保有美感的展品。这些都提醒着游客，你看到的是“现在”，也是“过去”；你听到的是都市人拍照留念的相机快门声，也是旧时代流水线上老机器的轰鸣声。

    摇身一变 废旧零件组装出新意

    板桥艺术村里展示着大大小小62台上世纪的工业设备遗产，各处“做旧”和拼凑组装的景观中，有30%来自华工公司匠人技师之手。

    “每一处景观的背后，其实都有一个故事。”板桥艺术村管委会主任蒋永仁说。在他的带领下，记者参观了一件很特别的“艺术品”——一个三米来高的“变形金刚”。

    “100%的‘汽车人’，100%的废品利用！”蒋永仁说，华工公司的主要业务之一就是生产汽车配件，“倒腾”汽车配件是工人们的专长。为组装这个大家伙，厂子里当时召集了七八个能工巧匠，收集了60块大零件和若干小零件，埋头苦干了15天。“组装出来效果还挺好，来园区玩的小朋友一看到变形金刚就冲了上去，让大家觉得很有成就感。”他告诉记者。

    现在，这个凝聚创意的“汽车人”，就“站”在板桥艺术村口，每日欢迎四方来客。

    在距离“汽车人”一两公里的地方，一辆“老船”也正酝酿着重见观众。“老船”不大，几个华工公司的美工正用颜料将它粉饰一新。孙艺芸说，“老船”建造于上世纪70年代。华工公司成立前，原一汽贵州汽车配件厂的工人们吃住在厂里，就在距离厂子几公里的地方，有一片鱼塘。厂子里四位工程师突发奇想，打算造个船来“玩”。于是，花了几个月的时间研究、生产，一群造“车”的工人硬是把“船”造了出来。之后的每年夏秋季，厂子里的工人们都要乘着小船，泛舟鱼塘，捕鱼郊游。

    单纯的年代里，三线工厂的工人们用自己的方式捕捉快乐，纵然时过境迁，故事讲出来也流动着暖意。“后来，厂子合并重组搬离，小船变成了废弃‘老船’。如今，重新修整的‘老船’成了板桥艺术村的亮点景观，算是继续发光发热了吧。”孙艺芸说。

    60年记忆 创意文化的梦幻之旅

    再过几天就是2018年，距离1958年恰好60年。

    城南方向，一处以“1958”命名的工业遗产园区，是贵阳人娱乐文化生活的宠儿。坐落在龙洞堡多彩贵州城的1958文化创意园，近年来在贵阳的文化市场上十分活跃。经常主办、承办各类音乐节、艺术节、文化活动的1958园区，已经是文艺青年、艺术创作家的聚集地之一。

    走进园区，四下充满前卫现代的艺术气息。各式建筑设施、雕像、涂鸦，变身当代艺术的窗口。只有将视觉从整体中剥离时，一块水泥地、一扇钢筋窗、一个硕大的制药罐……半个世纪前的工业生产现场慢慢还原出来。

    园区工作人员张宣明告诉记者，1958园区的前身是国营生物制药厂的土霉素生产车间。该厂始建于1958年，部分建筑为苏德风格建筑。占地30亩的园区，保留了老建筑近万平方米，利用原有的废弃机械设备等工业元素，与当下现代的行为艺术、近景剧、街头艺术、装置艺术、角落乐器演奏等元素相组合，形成相对新的空间秩序和艺术解构。而1958园区倾力打造大型文化演艺品牌秀——“1958梦幻之旅”，则是园区每周末都要上演的压轴好戏。在机械遗迹与弯曲盘旋管道中，贵州山水与近景魔术、柔术杂技、水下表演、空中歌舞等跨界融合，实景演出给贵阳人带来另一种复古空间下的观感。

    “如果是夏季避暑旅游高峰期，周末日均进场人数超过500人，有时还要加场演出。”张宣明说，目前园区正在进行提升，更换商业形态，调整办公用地，以后的1958园区将更有活力，打造为贵州创意产业的孵化基地，为游客提供一个“前卫体验、休闲娱乐、参观游览”的好去处。

    旧址活化 工业遗产的蜕变之路

    三线建设是中国经济社会发展的一个重要历史阶段，时代留给人们的不仅是记忆，还有摸得着看得见的工业遗产。在各方利益博弈下，如何让工业遗产逃离被拆除的命运，走上更平和的活化之路？本世纪初，北上广深四个领跑城市率先开始改造一批具有历史意义的旧工厂，如上海的M50、8号桥，北京798，深圳华侨城OCT等，都有较好的示范效应。

    贵阳市的旧工厂改造项目起步较晚，但进展速度快，在商业价值的挖掘上也各有千秋。1958文化创意园通过现代演艺结合旧厂改造的形式，给工业遗产的经济价值注入活力，区块之地成了艺术家的灵感磁场，以及充满人文气息与艺术魅力的城市公共文化平台。而花溪板桥艺术村则走的是另一条盘活资产的道路。

    从地理版图上看，贵阳市多个曾经的旧工厂所占土地，大多实为现今寸土寸金的资源。花溪板桥艺术村，距离花溪区政府仅2.5公里，距离大学城5分钟车程，距离青岩7分钟车程，占尽区位优势的工业遗产，经济价值不言而喻。

    “园区里一家工业loft风的餐厅，营业不久已经是门庭若客，很多游客不是来园区玩，是专程来在复古环境下感受美食的。”蒋永仁说，如今，60多家艺术作坊、商铺、美食店等聚集板桥艺术村内，丰富的商业形态衍生出全新的旅游产品，中老年人可以来走走怀怀旧，年轻人和小朋友可以来玩卡丁车和陶艺制作。

    为聚揽人气，2017年，板桥艺术村组织了大小100多场活动，每月都有主题式艺术文化沙龙，每周都有来自省内四面八方的京剧票友聚集在此切磋戏艺。下一步，还要引进中法文化交流，东南亚艺术交流，筹办各种美食街、音乐节，艺术村二期占地480亩的空地，也将进行战略规划，“先筑巢引凤，工业遗产市场成熟了才能待价而沽，将历史价值、艺术价值、经济价值结合起来，打造贵州最大规模具有艺术主题的工业艺术园区。”蒋永仁说。

来源：贵阳网